康王乡乌江村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桥,名叫乌江桥。此桥在现代众多桥梁中虽不起眼,但历史悠久,结构坚固,来历非凡。
此桥建于隋文帝(杨坚589—604)时期,距今一千四百余年。闻名于世的河北赵州桥建于公元595年至605年,是世界第二座中国第一座石拱桥,也是现今保存最完好、最古老的一座石拱桥。乌江桥与赵州桥建于同一时期,虽名不见经传,但同样古老。
赵州桥能保存至今,可谓坚固,但有两点不可否认,一是与李春的巧妙设计分不开,大拱两肩套小拱,拱圈单独成圈,互不相嵌。二是一千四百年来从未遭到人为的破坏。乌江桥现在面目全非,并非不坚固,而是几经劫难,遭到人为破坏和改造。尽管如此,但桥墩历一千四百多年的流水冲刷和风雨侵蚀,仍然矗立水中,支撑着几经变迁的桥面,真可谓坚固之至。
相传建桥者是一位叫乌金的将军。
乌金将军生于南北朝时的梁国(502—557),逝世于隋朝开皇(589—604)年间。中间还经历了陈朝(558—589)。将军生于乱世,早年也怀揣梦想,报效君王。东征西讨,驰骋疆场。最终还是为人作嫁,成为统治者频繁改朝换代的工具。从梁至陈至隋,你方唱罢我登场,换来的是“宫阙万间都做了土。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”乌金将军年龄大了,对纷纷扰扰的世俗也厌倦了。晚年,隐居在白湖塅畈,即今乌江村境内。
乌江村有一条小河穿村而过,河面虽不宽,但足以影响两岸民众通行。枯水季节,人们搭石头于河中作跳板,勉强能通过;雨季涨水过河就难了,要么绕道,要么游泳,要么望河兴叹,还常常有人溺水而亡。
乌金将军看到这种情况,想到老百姓生活之艰难,自己以前从未关注过民生,并且还参加无数次战争,给百姓带来了很多痛苦和灾难,实在是罪过,现在是该赎罪的时候了。于是斥资鸠材,修建了这座坚固的石拱桥。
此桥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民用桥。它简单实用,不浮华,不彰显。桥长不过十五米,桥宽不过三米。两个石砌桥墩静立水中,坚若砥柱,三个半圆形桥孔横跨两岸如“长虹饮涧”,桥孔倒影映在水中,形成圆环若玉璧卧波,美景天成。虽规模不大,也是众多桥梁中的小家碧玉。两岸民众骑驴骑马、推车挑担、手提背负、扶老携幼,往来桥上,络绎不绝,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方便。为纪念乌金将军的无量功德,人们将这座桥称为“乌金桥”。
乌金将军去世后,人们遵照将军遗愿,将其安葬在乌金桥西面的空地上,他说是要永远陪伴这座桥,真是生亦为之,死亦为之。
又过了几十年,到了唐初贞观(627—649)年间,其时佛教已经盛行,修建寺庙成为时尚。为了纪念将军,两岸百姓集资,在乌金桥西头的将军墓旁建庙宇一座,塑将军遗像供奉。又因将军姓乌名金,单名叫不顺口,根据五行相生“金”生“水”,又因其桥其墓在水边,故称金水;“将军”的地位低了,百姓又将其地位上升到王爷,所以全称为金水王爷,其庙也称为“金水王爷庙”。据说,人们祈求乌金将军消灾去病、六畜兴旺、五谷丰登甚是灵验,因此香火旺盛,历千年而不衰。
光阴渐冉,岁月流转。到了1942年抗战时期,日本鬼子占领江南,乌江村成为沦陷区。驻扎在小乔村陈楚猴的鬼子听说金水王爷庙里的菩萨特灵验,也要来烧香朝拜。当地抗日游击队长胡春台得知情报,在路上设伏,杀了五个鬼子。鬼子疯狂报复,找不到游击队,就迁怒于乌金桥和金水王爷庙,将桥炸了,庙也烧了。
日本投降后,人们遵其旧制,重建庙宇,重塑菩萨。建国后,1954年重建乌金桥。建桥时,因桥墩完好,没有再建石拱桥,只是在原桥墩上并排铺两块一尺多宽的长条麻石,供人行走。到了大跃进年代(1958—1960),金水王爷庙作为“迷信”、“四旧”的产物,又拆毁了。1998年,为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,将桥上条石拆除,以钢筋混凝土作桥面,宽度增至3.5米,因桥墩坚固,依然未动。庙宇至今尚未恢复。
现在,只有古老的桥墩和桥下两边供人淘米、洗衣、洗菜时站脚用的石板,以及桥下潺潺的流水,还诉说着这桥、这庙的变迁,彰显着千百年来的古风、古韵。
“乌金桥”在岁月的长河里渐渐被人们称为“乌江桥”,大概是“金”与“江”在当地方言中谐音,加之江与水相关吧!不过方言中也有人叫“乌家(ga)桥”或“乌公桥”(显然这种叫法是对的)。
庙不复存,桥已更名,难道人们就忘记了功德无量的乌金将军吗?事实并非如此。
直到现在,本地一直沿习这样的习俗:凡长者去世,办丧事请和尚做道场,超度亡灵时都要朝庙。朝,有敬拜之意,朝庙就是到庙里进香朝拜,这是做道场的必要程序之一。在死者出殡的头一天下午,由和尚领队,孝子孝孙、亲朋好友跟着,孝女坐着素轿,人们抬着纸扎的马、白鹤等,备有香纸鞭炮和牲礼供品,少则百十来人,多则几百上千人,一路放炮,浩浩荡荡来到庙前上供、念经、跪拜。说是阳间死人,阴间添丁,向庙里菩萨汇报,请菩萨享受庙食并保佑子孙后代安康,就像阳间添丁后向当地派出所申报户口。如今,乌江及附近几个村若有人去世,朝庙的地点就在金水王爷庙的遗址上,让他继续享受香火。
若办喜事唱戏,有时也把金水王爷菩萨请到台前看戏,并敬上香纸供品,念其“伏维尚飨”(伏下身子恭敬地请你享受供品,“飨”通“享”)至于他能否看懂剧情,能否享受供品,无人深究,总认为菩萨灵验无比,无所不能,同时表示敬畏景仰之情。我小时候曾多次见过这样的事,看戏时,菩萨也看戏,他的供桌上烧香烟雾缭绕,蜡烛照耀,堆满供品,于是非常羡慕菩萨的待遇,同时有一种神秘、庄严肃穆之感。
谈到灵验,说来也怪。远的不说,因为无从知晓,无法佐证,单近几十年,因桥上石板不宽,也常有人掉到河里,有宝里宝气的后生仔骑单车从桥上而过以逞其能,结果连人带车翻到河里多次。不管是雨季还是枯水季节,哪怕水少到能见河底石头,不但没有摔死,而且毫发无损。每年端午季节,水漫两岸,其势汹汹,可从未淹死过人。这确实是事实,当地老少无人不知不晓,都认为是金水王爷显灵。
凡是有功德于百姓的事和人,是不会被人遗忘的。